俞敏洪:一场让我潸然泪下的电影

  今天北京整天下雨,淅淅沥沥,已经有了秋雨的味道。雨把每一片树叶都打湿了,呱噪的蝉声突然没了,只有雨从树叶上滴滴答答掉在地上的声音。


  中午吃完饭,心情有点烦闷,就一个人去了电影院,专门奔着陆川的《我们诞生在中国》去的。通过媒体报道和陆川自述,知道这是陆川和迪斯尼公司合作拍的一部自然电影,专门讲述中国的珍稀动物。我历来喜欢看有关动物的片子,从中央电视台的动物世界,到国家地理和发现频道的几乎所有动物纪录片,我都看过。《我们诞生在中国》上演后,我就一直想找时间去看,今天终于抽出了这段时间。也许是因为下午一点半,整个电影厅相当于我一人包场,从头到尾都没有来第二个人。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在电影厅一个人看了一场电影。


  陆川为了拍这部电影坚持了三年,从几百小时的素材中剪辑出一个多小时的电影。因为背后是迪斯尼支持,制片和拍摄团队都是顶级的,拍出来的自然景色、画面感和动物的动作表情,堪称世界一流水平。电影拍摄了五种中国的珍稀动物,丹顶鹤、藏羚羊、熊猫、雪豹和金丝猴,以生命的轮回(生命循环往复、生生不息)和母爱为主题,讲述了这些动物的生命历程。


  周迅的解说和旁白很流畅也很动情,但可能有点像对少年儿童讲解的口气,所以少了一份绵长和厚重。但整体来说,电影主题传递得比较清晰。据说陆川一直不知道电影该如何剪辑,找不到重心,甚至到了失眠的程度。但当他看到儿子出生的一瞬间,终于找到了母爱、家庭和背后的含义。雪豹达娃的故事,是他从已经被废弃的素材里抢救出来的,最后成了片子里最动人最深刻的核心故事。(陆川说:“一个一个镜头看下去,心脏跳得越来越快。”)


  丹顶鹤和藏羚羊迁徙的镜头,除了画面美并没有什么奇特,暗含了丹顶鹤在中国传统中代表灵魂升天(每一只丹顶鹤起飞的时候,都有一个灵魂被带上天堂),成群藏羚羊迁徙则代表了生生不息。熊猫母女的亲情突出,把小熊猫成长过程中的憨厚、卖萌、逐渐走向独立,剪辑得栩栩如生。但我看着觉得平淡如水,直到读到陆川这句话:“野外熊猫几乎终生都是独居,想到几年后她要送别自己的孩子;我突然间明白了丫丫对于女儿的宠溺是近乎绝望的。她想用每一秒钟的时间陪伴在孩子身旁。”这句话让我心灵特别震撼了一下,要是放到电影解说词中就太好了。金丝猴淘淘的成长故事也剪辑得非常成功,尤其是老鹰快要把他妹妹叼走的一瞬间,他猛扑过去护住妹妹的镜头,让人瞬间血液汹涌、泪流满面。


  但整部电影最触动内心的,还是雪豹达娃一家,第一个对于达娃的特写镜头,那种忧伤而坚韧的眼神,一下子就抓住了我的魂魄。雪豹处于食物链顶端,在一般人的想象中想吃什么就吃什么(很像许多人想象中大老板的生活一样)。但现实情况是,达娃生了两只小豹之后,不仅要为自己捕食,还要为孩子捕食;不仅要面对天气的突然变化,还要面对其他雪豹来和她争抢地盘。在一次雪地追捕羚羊的过程中,她脚被尖石头划伤,失去部分捕食能力,只能带着小豹苟延残喘。到冬天快结束的时候,达娃为了给孩子捕食,在绝望中袭击了一头小牦牛,导致老牦牛反复用犄角顶她,她还是不松口,导致她受到了致命伤,镜头最后落在已经被冰雪部分覆盖了的达娃的尸体上。我从达娃的脚被尖石划伤留下一路血迹时就开始流泪,看到达娃在冰雪中死去,基本上控制不住大哭起来,一直到电影结束眼泪都没有收住。常识告诉我,当达娃死去后,两只小豹子在野外绝无活下去的可能性。我想问问陆川,这两只小豹子后来怎样了?


  谢谢陆川和迪斯尼,你们让中国和世界看到了我们大地上珍贵的动物,它们的生存和情感,看到了大自然在严酷的同时如何为各种生物提供生生不息的资源。人类只是物种的一个群体,但不知道上帝为什么要让人类这么聪明和狡诈,以至于剥夺了大部分物种的生存空间和生存权利。说到底,对于任何物种来说,人类才是最危险和最卑鄙的敌人。


  2016.08.19